作為文牧野的首部處女長片,《我不是藥神》無論在立意還是執(zhí)行層面,都展現(xiàn)出了令人驚異的水準,在寧浩、徐崢等影壇前輩的保駕護航下,影片憑借扎實的敘事、可信的表演和充滿人文主義精神的指涉,獲得了來自市場的交口稱贊。
影片根據(jù)真實事件改編,講述了一位名叫程勇的商販,前往印度采購、倒賣仿制版慢粒白血病特效藥“格列寧”的故事。倘若放在現(xiàn)實主義維度,《我不是藥神》的劇情設置很容易被書寫成一部充滿英雄感的當代羅賓漢列傳。或者是,創(chuàng)作者為了規(guī)避可能的風險,亦向觀眾獻媚,無限放大印度這一充滿異域風情的元素,并著重呈現(xiàn)人物身上的戲謔感,打造出一部架空的喜劇類型片。
然而,《我不是藥神》沒有走向以上所述的任何一種極端,影片帶來的第一層驚喜是劇作上的分寸感,這一優(yōu)點直接保證了敘事的流暢性及人物的說服力。電影里的程勇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的原型,是一位白血病患者,他前往印度的旅程可以被視為一場破釜沉舟的自救。而電影中,他則以一位生活失意的中年男人形象登場,走私印度神油的他面對身患絕癥的父親,支離破碎的家庭,不見起色的生意,經(jīng)歷著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。白血病患者呂受益的一次造訪,徹底改變了他今后的命運軌跡。吃不起國內(nèi)正版藥的患者們,眼巴巴地覬覦來自“窮人的藥房”印度生產(chǎn)的功能完全相同的特效藥,而擺在程勇面前的是打通這一渠道,成為印度藥商獨家中國代理的機會。對于任何一個商人來講,“獨家”二字意味的商機不言而喻,可預見的致富之路也是促使他一開始前往印度的最大動因。然而,《我不是藥神》中的他必然會是市儈與崇高的結合體,他進口印度藥的目的也在與病人們長時間相處后,發(fā)生了根本性的變化。
影片帶來的第二層驚喜,是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的扎實感。近年來華語院線片的通病是編劇的跳躍,在臺詞上下的功夫更是寥寥。《我不是藥神》卻反其道而行之,用密集且不失生活感的對話,將人物的性格交代得一清二楚。更難能可貴的是,影片坐實故事的發(fā)生城市——上海,充滿在地感的方言增添了小人物身上的喜感,也讓角色顯得更接地氣。為了呈現(xiàn)程勇前后態(tài)度轉(zhuǎn)變的緩慢過程,影片不惜削減他在印度的冒險經(jīng)歷,將更多的鏡頭放在了他抽煙沉思、屏息凝神的側(cè)寫上。只要想想徐崢曾經(jīng)在《泰囧》、《港囧》中標志性的張牙舞爪,便可體會到《我不是藥神》極度克制對異域文化消費上的可貴。和程勇一起組成“販藥團伙”的,是四位身處社會底層的患者(或患者家屬),這些人雖然充滿著悲情色彩,略具漫畫感的形象設計還是為他們增添了一層喜劇式的正能量。不論是講義氣卻沉默寡言的黃毛,還是團隊中唯一的翻譯劉牧師,都極具辨識度,《我不是藥神》也因而為觀眾貢獻出了一部扎實的群戲。
誠然,拋開媒體的盛贊,影片并非完美,鏡頭語言和作者風格的缺失,讓《我不是藥神》更像是一部論述充分的電影新聞,而多少失去了電影作為影像媒介擁有的更多可能性,比如碼頭追車戲的插入顯得生硬,室內(nèi)鏡頭調(diào)度也多少有煽情之嫌。然而,影片無論在口碑還是票房上的“爆炸”對于暑期檔來說無疑是一首喜人的序曲。這也讓人不禁展望,當如此在工業(yè)水準之上的作品成為中國內(nèi)地院線片的主流,華語電影的春天才能算是真正地到來……